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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到。”

我们踏入殡仪馆，娅娅的照片放在正中央的位置，我又送走了一个姐妹，我真是觉得糟透了，没有脸面为娅娅上香。

“家属答谢。”华叔红肿了眼，曾经精神抖擞的他，如今也是萎靡不振。

“对不起。”我握住华叔的手，哽咽一句歉意。华叔摇了摇头，反过来安慰我：“别这样说，这孩子的命，一直不好。”

我发现麦嘉曼也来了，她手里握着一圈佛珠，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娅娅的照片。我坐在麦嘉曼的身边，两人都很憔悴也很吝啬交谈。

来的人不多，我们一直坐到很晚，后来，郑晓江也来了，他和薛芳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碍于麦嘉曼，郑晓江暂时没有靠近我。

“已经不是我的那个颐园了。”麦嘉曼停下手中动作，突然开了口。

“我打算搬出来，再也不想住进去。”

“那个地方应该是，住进去不想离开的好地方。”

“可惜现在不是。”

麦嘉曼扭头睇着我：“这么短的时间，面临两条逝去的生命，如果是我，我还不如你坚强。”

“我会查出真相。”

“不，不是这样。”麦嘉曼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都知道，凶手就是颐园的人，你查出来无非就是让大家难堪。”

我一惊，瞪着眼看着她，麦嘉曼心平气和地解释：“郑晓江最重要的人都在颐园，包括你，他的母亲，还有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这些人，都是他的至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割掉其中一个，都会让他血流不止。”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身后的方向，郑晓江朝着我挥手跟我打招呼，而我隐忍着愤怒扭头望着麦嘉曼，她似乎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认定，看到了那天，我和郑晓江争吵的画面，不过是怀疑，郑晓江的反应足以让我们的感情分崩离析，倘若我亲手翻出证据，真正要求他大义灭亲，那个时候，好像最残忍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你的意思，让我忍气吞声？”

“不，你可以有其他选择。”麦嘉曼长叹一气，“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勾心斗角不会有尽头，我曾经以为，我抓住了权力和财富，我就有主宰他人的能力，我就能控制所有，可是我错了，人是不受控制的，抓得再多，到头来其实自己一无所有。”

“秦太很享受控制欲。”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辈子都改不了。”麦嘉曼笑得诡异，突然又问，“你真的打算接受这样一个婆婆？”

我的脑袋短路了，似乎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我想要跟郑晓江在一起，就必须接受秦婉仪，无论她是黑是白，我都必须接受。

“有客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我们都被这一声打乱了心事。

那人穿着雨衣，戴着口罩，凭身段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华叔答谢后，女人转身驻足，眼神盯着我，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我，我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但是她忽然匆忙地离开葬礼，我不知不觉被她控制，站起来跟着跑出了殡仪馆。

“馨，你到哪里去？”郑晓江不放心地追上我，我在外面的大厅就看不见人影了，她似乎消失的很快。

“我去趟洗手间。”我下意识地跑去洗手间，也来不及跟郑晓江解释太多。

“唰——”拧开水龙头，我一边洗手一边观察镜子里的动静，殡仪馆这种地方还是挺诡异的，这么晚的情况下，女厕所空无一人，想想就够了。

我越发胆颤，干脆拧紧龙头离开。刚转身，面前的人影吓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就要尖叫，好在那人发出嘘地一声。

看清楚就是刚才那个引我出来的人，我立刻松了口气。

她取下口罩，我定睛一看，就是子滢。没错，我不是眼花，子滢没死，她跟踪我，找到了颐园，然后混入娱记里面一直藏身在颐园外面。

“子滢，警方现在通缉你，你听我说，你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你告诉我，我是谁。”她还是不知道她是子滢。

我迟疑地问：“你就是子滢，你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谁？”

“子滢是谁？我是子滢？”她捂着头，痛苦地说，“我不是杀手，我是子滢，对不对？”

“你当然不是杀手，你以前手无缚鸡之力，在会所连跟人家吵架都会脸红。”

“你告诉我更多，我就告诉你，刚才那个照片上的女孩是怎么死的。”

我一急，扑上去抓住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打算潜入山庄找你，那天下午，我就看到她在泳池边跟人拉拉扯扯。”

“这么说，你看到是谁推他下水？”

“我没有看到正面，当时我急着找你，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子滢皱起眉头，“不过，她好像不能说话，一直摇头往后退，说不定就是自己脚一滑，掉入泳池。”

“没错，她不能说话。”我噙着泪，呢喃，“事情差不多可以连贯起来，也许娅娅真的查到蛛丝马迹，所以有人想要害死她。”

“这些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是谁，你把我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其实我对你所知甚少，我没有骗你。”我为难地说道，“我们在枚姨的会所相遇相识，那个时候，你只告诉我，你是被枚姨买来的，至于从谁手中买来，我就不得而知。”

“你……”子滢一慌，暗叫一声，“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可能察觉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她果然现在不一样了，我一转身，就只是看别人推门的功夫，她就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馨姐，你没事吧？”薛芳走进来，说道，“晓江哥很担心你，所以让我进来看看。”

“我没事，有点拉肚子。”我随口敷衍，先一步走到门口，发觉薛芳没有跟来，我回头看了看她，便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薛芳的敏感也是超乎她这个年龄范围。

我们一起离开女厕所，郑晓江关心了几句，然后再向华叔道别，今天实在太晚，大家都觉得很累，也就打算是时候返回颐园休息。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肯定睡不安稳，我生活在命案现场，这里有我的仇人，并且我要忍受一辈子和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试问我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宽广的胸襟。

我得离开这里。萌生的念头让我越发精神，我坐起来下了床，在房间里踱步，我不安地想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又冒出离开的念头。我试着离开过，难忍思念郑晓江的痛苦，于是我妥协了，灰溜溜地回来，或者郑晓江可以通过任意的手段找到我，对，他可以这么做，天涯海角，我似乎真的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我坐在沙发的一角，双手揉搓睡裙。我难得这么清醒，想事情也想得理智。我被我的爱情蒙蔽了双眼，我眼里只有郑晓江，我看不到危险，看不到未来，我回首过去，一路走来的艰辛真的是耗尽我所有的力量。

我怕了，是时候认输，我坚持下去究竟为了什么？单单只是为了和秦婉仪怄气，可结果我害死了娅娅，这么说，我也是凶手。

我身子一颤，闭上眼溢出泪水，我不可否认离开的念头已经膨胀到占据我所有的思绪。我突然很怀念那个时候，我躲在角落偷偷地爱着郑晓江，就这样爱着他，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不会有人反对我爱他，这种感觉很轻松。

当然，我也觉得自己很糟糕，我义无反顾地投奔郑晓江，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男人吗？我拼尽全力地斗争，突然就要做逃兵了，这一次，我不想拉上郑晓江，因为我意识到，我再也不可能让郑晓江陪我一起逃避。

“呜呜……”我从沙发上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想着想着忽然就痛哭流涕，抱着自己歇斯底里地哭泣着，好像我真的可以有离开他的勇气。

“馨。”夜深人静的时候，敲门声震耳欲聋，吓得我止住泪水，仔细一听，正是他的呼唤，我连忙爬起来，奔过去打开了房门。

“晓江。”我第一次喊他的名，踮起脚尖拥抱他，紧紧地抱着，生怕他转身离去。

郑晓江将我抱进门，他拥着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梦到你，特别想你。”

“我……”我心虚地低着头，刚才我还想着怎么离开他，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我的纠结如割心之痛。

“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郑晓江喜颜悦色地问。

“我随口喊出，难道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郑晓江抱着我转了一圈，难掩兴奋地说，“我叫郑晓江，你一定要记住我。”

恍惚之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句话。也许是很久以前，我对我自己说过，他叫郑晓江，我要记住他，要记住，我怀着一颗少女的心，爱上了这个男人。我曾经爱得那么简单，而如今，我被爱情的贪婪迷失了方向，我不肯放手，以为抓住了他，可实际上，我为了这段爱情，付出了更多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