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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耳边传来的呼救几乎屏蔽了其它吵杂的噪音，这种奇妙的感觉令郑晓江浑身一颤，整个人定格在原地。

他下意识地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她倚靠在迷幻的灯墙边，慢慢下坠。有种直觉告诉自己，刚才求救的人是她，是这个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女人。

郑晓江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怎么了？小姐。”

在她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眼缝中的这个男子长得真好看，墨黑色的双瞳冷似无情，狭长的剑眉微微一蹙，她却妄想伸手抚平。

郑晓江提高分贝，蹲下来询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他不得不这么做，身后高出几百分贝的音响震耳欲聋。他们身处其中，很快就会沦陷，这无底深渊吞并着来往的每个人，他们都是一个小分子穿梭其间。不过，郑晓江不懂，他刚才为何会听到这么微弱的呼救声。

“小姐……”郑晓江有些不耐烦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同伴走出来看见他蹲在一边，于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说道：“又在勾引小妹妹？”

这无意间的调侃令郑晓江产生放弃的念头。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他不是不喜欢美女，是不喜欢被胭脂掩盖满脸，略显俗套的美女，这样的美人像堆积不少垃圾在自己脸上的女人，每一层都是面具，不知道哪层才是真实面孔。

“雪禾？”同步赶来的人更加夸张，见女人躺在地上睡着了，于是不顾一切地拉扯她，嘴里的粗口使得郑晓江和自己的朋友想赶紧逃离。

郑晓江跟着朋友离开后，女人仍然没有结束她的抨击，似乎这个叫雪禾的女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错误就是她在不适宜的时间居然睡着了。

但是她真的好累，雪禾睁开眼看见的女人令她自己更加作呕。

“告诉你，客人钦点了你的钟，你必须喝完，否则休想离开。”女人拉着雪禾走进包厢，继续剥削她仅剩的精力。

返回贵宾房的郑晓江看到其它朋友围坐在一起，显得极度兴奋，于是他也感兴趣地凑过去，大家都是这里的常客了，倒是有几个女同事显得拘谨，她们看到郑晓江坐定，便伺机坐在他身边谈笑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妈咪打开门，谄媚地道歉，她的打扰无意将房间里的男人又推向另一个兴奋点，因为跟着她走进来的还有其他美女，这些女人个个婀娜多姿，熟练地伸出八爪，妖娆地缠着里面的男人。

郑晓江一抬头，瞥见还有她。突然心里一沉，又莫名地失落。

雪禾没有反抗，只是她的面色已经开始苍白，嘴唇颤抖起来，她的眼神游离地看了看包厢内，猛然间，眼角出现那个人。原来他不是梦中的人，是现实，是她本来就看到过。

雪禾的害怕油然而生，她本能地躲避郑晓江的目光，仿佛自己正赤/裸裸地被人看穿，于是她背过去焦虑地拿着一杯酒猛灌下去。

在大家都还尽兴的时候，雪禾突然对着包厢的桌子拼命地呕吐。她要呕出今晚上抽掉她所有血液的始作俑者，它们堵在自己胃里捣鼓，折腾了一宿，她只想吐出来发泄。

所有人都震惊地凝视着她，只有那个男人，冷眼旁观着，不动声色。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当人们投向嫌弃与不解的眼神时，反而他的冷漠对于雪禾来说是一种安慰了，因为此时此刻的自己根本无法回答问题，抑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回应任何人。

***

郑晓江的兴致归为零，他决定提早离开PUB。

他不是不喜欢这种场所，只是今晚被人打扰了心情。他是个讲究的人，一直流连风月场所产生的洁癖，对感觉的洁癖。

他走在没有路灯的街道上，今天不打算开车，吹吹风能醒酒，至少回到家的时候，不必一头栽进床上，然后昏昏入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转瞬即逝，什么都没有。他会害怕这种空洞，也很不理解。

他拥有女人，金钱和名利，却一直无法填满这种空洞。

“哒哒……”皮靴的声音有点刺耳，那不是他的。他认为只有没有品味的女人才会穿这种沉重的高跟鞋。他喜欢腿细长的女人穿着一双细高水晶鞋，走出来的轻微的声响很是悦耳，不会如此沉闷。

“呕……”身后的呕吐声有点毛骨悚然。

郑晓江忍不住扭头，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一张清丽的苍白的容颜在月光下泛着模糊的阴影，那张藏有阴影的脸颊浮现着痛苦的面具。

他想起来，他见过她。并且还记得，她一整个晚上都在呕吐。

“你没事吧？”郑晓江的语调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其实他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潜意识中他却靠近了。

雪禾踉踉跄跄后退半步，抬眸盯着身前的男人，许久都不回答。郑晓江有些尴尬，于是耐着性子又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她摇头，终于开启惨白的嘴唇，说道：“我想休息。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上？”

郑晓江有些惊讶，但是这种惊讶只是在自己心里停留一瞬间，过后他有些为难地蹙眉。郑晓江对她的直接明显有抵抗情绪，他以为这是卡门金屋的女人的手段，只是她用得比较拙劣。

拒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拒绝。

“一个晚上就好。”雪禾伤心地垂下眼睑，她很聪明，眼神扫去就看出郑晓江的心思，其实她早料到了，她根本就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看似陌生又不失熟悉的人身上。再抬起头，女人的悲怜映在她清澈的双眸中，其实她的气质与这些舞女似乎不太一样。

郑晓江不应该这么想，这是妥协的征兆；就算她跟舞女的气质不一样，可她就是个女人，还是个陌生女人，他以往的无情，现在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

郑晓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看起来不怎么肥硕的雪禾拖回自己的住所。

她已经竭力压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可是在踏入他家门口的时候还是功亏一篑，当郑晓江松开手，雪禾摇曳无力的躯干顿时失去靠山之后，于是她慢慢倚墙滑下，然后在玄关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吐出所有。

啐一口，很显然，郑晓江已经火冒三丈，他脱下自己的鞋子，然后一咬牙将雪禾扔出去，让她靠在外面的墙壁。

“你喜欢吐，那就在外面吐个够。”随后就是郑晓江关门的声响，雪禾这时稍微有些知觉，然后抿了抿嘴，她的妆容渐渐被汗渍融化，顺着她两鬓流出两条沟壑。

“对不起……对不起……”雪禾抬起手擦拭自己的脸，吐出来以后她的胸口不再绞痛。

“嘭，嘭……”雪禾爬起来，敲着郑晓江的家门。

郑晓江站在玄关口，嫌恶地看着地上的污垢，然后平静下来聆听着她敲门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雪禾着急地说：“能不能开一下门，我想帮你弄干净，好吗？”

郑晓江冷漠地说道：“门没有锁。”然后他径直走向屋内。

雪禾转动门把，门一下子弹开，果然没有锁门。随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了一眼自己制造的垃圾，不好意思地跪在地上脱下外套开始打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