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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并无此意……”

苏璃娜周身泛起一股寒意，察觉避无可避，忙整饰面上的慌乱，勉力勾勒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真是巧遇，阁下亦喜好步梯之趣？”

墨辰未置一词。

他双掌插兜，依旧以那双幽暗如夜的鞋履步步紧逼，直至鞋尖几近触及她的鞋前方才停驻。

二人之间，间距骤缩。

他，沉默无言。

苏璃娜亦默然无声。

两者之间，气氛凝固。

灯火突灭。

阶梯间顿陷暗黑深渊，万籁俱寂。

苏璃娜压抑着略显紊乱的气息，不敢稍作喘息。

她微微启唇，小心翼翼地吐纳着空气。

虽不能视墨辰之容颜，却能感知自他体肤间透出的凛冽寒气，冷意似要刺透五内。

他，似乎怒气冲天。

于黑暗之中，每一瞬皆似酷刑。

墨辰逼近至极。

苏璃娜感到难以承受。

她跺脚之下，光复照耀，她主动呼其名，“墨辰……”

“嗯？”

“可否让路？”

“不愿。”

“………”

苏璃娜仰首，借着微弱光线望向他，只见他俊逸面容写满倦怠，神色冷若寒冰，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紧锁着她。

眼神，教人心悸。

她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墨辰似已洞悉其心意，破例开口引导。

“苏璃娜，解释一番如何？”

“解……解释何事？”

“避开吾之因由。”

“我并未……”

“避”字未完，被苏璃娜硬生生咽回，因墨辰之目太过凌厉。

他冷漠言道：“戏弄情感而后遁逃，利用既尽则弃如敝屣？”

八言简述，尽是她离京后关于二人的谣言蜚语。

苏璃娜对此略有耳闻，心中不免虚怯。

“我实非……”

“望你非此等人。”

“假设，仅是假设，若是如此？”

“呵。”

一声冷笑，未言他语，却似尽在其中。

苏璃娜一颤，无论前世今生，初次感到墨辰如此可怖。

他怒形于色，视线如刀，令她颈项生凉，似随时危机四伏。

她不敢再编织谎言，只求觅得突破，自圆其说。

“欲我从何讲起？”

“大学志愿之事。”

四字似自墨辰紧抿的齿缝间挤出，寒意凛凛，每个字似乎都携带着冰霜。

言必称向往上域大学者，是她。

最终录取却未填报者，亦是她。

面对他那似乎能噬人的目光，苏璃娜柔声重述那早已重复多次的说辞。

“非我不愿入上域，实乃忽对医学燃起浓厚兴趣，故而选择了苏医学府。外祖父几针便治愈了阮茵的手颤，此事君应有耳闻？正是此事启发了我学医之心，继而不可自拔。”

墨辰盯视着她，“上域大学亦设医学院。”

“我知晓。”

苏璃娜显出痛心之态，“当时确曾研究上域医学部，却负担不起……”

“？”

“习医劳苦且费用高昂。相比之下，极为慷慨的苏医学府更适于我。加之外祖父居于苏城，我于彼处求学，亦能多加陪伴于他。”

墨辰浓黑的眉宇微蹙，“何来慷慨？”

苏璃娜似有难言之隐，在墨辰震慑的目光下，轻启朱唇：“即，免学费且提供奖助学金。”

言之成理。

墨辰声音更添冷硬，“苏氏家族，非亿万家产？”

苏璃娜眼眶湿润，柔弱之声夹杂呜咽，使出撒手锏，“墨辰，家父家母，已和离。”

“他们无意资助我大学学业。”

“………”

墨辰的压迫感瞬间减轻，“抱歉。”

“无妨。”

苏璃娜暗自庆幸此难关已过，“如今自食其力，亦觉甚好。”

墨辰俯瞰着她，注意到了她发间廉价发圈露出了褪色的橡红绳，细如丝线，他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黑色鞋尖离开白色鞋尖，转身朝楼梯口行去。

墨辰拧动门把，外界光线溜入，他问：“与众人共聚，或是与我另寻静处迎新？”

言辞前轻后重。

尤其是“与我”二字，他咬字清晰，加重语气，似要人听得明明白白。

苏璃娜全身汗毛竖立，恐惧涌上心头。

“嗯？”

墨辰未得回复，转向苏璃娜，那双乌黑眸子直视她。

苏璃娜脱口而出：“我上去找他们！”

墨辰皱眉，门把手被他重重按下，楼梯门“砰”地合拢。“苏璃娜，不愿与我共跨年关？”

“非也，我与阮茵已有约定。”

“与我未有约定？”

“？？”

“愿君岁岁安乐，吾愿常伴君侧。”

！！

他诵读的，正是那金箔卡片上的文字，后文尚多。

【墨辰，待我十八之日，能否共度跨年夜？】

苏璃娜猛然忆起，彼时她不仅留书，还悄留碎钻发绳一枚。

墨辰，竟发现了她赠予的白金镶钻袖扣？还将金箔卡片上的语句铭记于心？！！随后赠她手链，还戴着那根红绳……

苏璃娜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近乎本能地后退，背紧贴墙壁。

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墨辰，若是误会，君可信之？”

“误会？”

“即……赠予的生辰礼，实为四月定制，后来，后来忘却……”

“…………”

墨辰的眼神愈发令人胆寒。

苏璃娜意识到失言，却只能硬着头皮澄清，“再后来，五月时我已意识到你我间的悬殊，深知无缘……”

墨辰面色铁青，右眉轻挑，角度微妙，随之以刺骨寒音道：“然后呢？”

苏璃娜心惊胆战，却毅然决定坦白，“可否，当作未曾发生？”

“不可。”

“…………”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阶梯间气氛诡谲，紧张升级。

苏璃娜艰难咽下唾液，“墨辰，我……”

“啪！”

细微的断裂声响起。

苏璃娜高束的马尾随之散落，掩面而下，几缕发丝沾在嘴角。

那条六铜钱的红绳……断矣！！

苏璃娜尴尬地垂首，以手掩面。

她似乎听到了墨辰的轻笑。

再抬首，他已立于身前，贴近至极，足尖相抵，手中握着那条熟悉的金钻发绳。

苏璃娜犹豫着未接。

“自家所赠发绳，亦遗忘乎？”

“………”

“需我为你束发？”

“不必不必。”

苏璃娜接过发绳，迅速束好秀发。

颜面与尊严，似乎已尽数失落，她索性释怀，不再拘谨。

墨辰推开楼梯门，引她乘电梯去。

他低语轻声道：“记住归还。”。